乔娴

《月光依旧》【薛晓曦瑶】54

第五十四章

晓星尘回来时，薛洋还在原地没有动弹。

腿蹲麻了，就自暴自弃坐在满院子的水洼当中，头发还湿淋淋的滴着水。发着高烧，薛洋意志模糊，脑海里充斥的都是晓星尘离开就不会回来的想法。直到那双熟悉的白色鞋子出现在眼前，他仰起头向上看。

是晓星尘。

晓星尘回来了…

架起胳膊绕在肩上，晓星尘像当年救薛洋时一样，把他背到床上，把能翻到的棉被、衣裳全统统裹上去。晓道长出去烧水收拾，在木桶里加了几味刚买来的驱寒草药，最后拽窝在床上变得傻愣愣的薛洋去沐浴。

再躺回床上时，整个人都暖和过来了。药也煎好了，薛洋难得听话，一声没吭的接过药碗一饮而尽。

没有抗拒，没有嫌苦，也没有撒娇。

道长从怀里掏出一颗糖递给薛洋。

刚上街的时候才发现，他已经很久没给薛洋买过糖了。仔细想想，之所以会忘记，也是因为薛洋再也没闹过要吃，完全不像以前，怀里总会揣着不少。

薛洋接过来没有吃，悄声放进怀里。

晓星尘想起金光瑶和他说过，薛洋死前手里还握着一颗发黑的糖果，虽然当时没有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义，可观相处以来这人疯魔的样子，那磕糖八九不离十是他当年给的，被薛洋收了起来。这次晓星尘一直细心听着，果然听到了薛洋的小动作，开口阻止道：“别收起来，还有很多，吃完还有。”随后又抓出好几块，统统放到薛洋手里。

清晨的冷水让原本的病情更加重了些，嗓子沙哑得听不出本来的声音，薛洋连发声都变得艰难，“不吃，我很久不吃糖了。”

记忆中，薛洋是极嗜甜的，所以晓星尘很困惑。

薛洋又道：“我七岁那年，贪甜想要一盘点心，结果断了指。十一年前，我又贪你给的糖，然后你…”后面如何，薛洋没有说下去，晓星尘却懂了他的意思。

十一年前，他贪恋每天的一颗糖果，然后明月清风魂飞魄散，他永远失去了晓星尘。

每次，他都会因为贪恋而失去最重要的，所以他不敢了，也不贪了。

用内力震碎了其中一颗糖果，晓星尘拾起其中一块，手指抵在薛洋唇间，问道：“如此，也不愿吃吗？”

薛洋第一次见这样的道长，一时忘了动作，半晌才想起张嘴，久违的甜味在唇齿间融化。

晓星尘解释道：“你现在生着病不宜吃甜，我把糖弄碎了，你吃一点遮遮苦味，剩下的我给你收起来，等病好了再吃。”

晓星尘被薛洋坐起来死死抱住，也不知道病的这么重哪来的这么大力气。

挣脱不开，又或许是不想挣脱，索性蹬了鞋袜一起躺上去，把被子盖好。像哄小孩儿一般轻轻拍着他的背，温声道：“我陪着你躺在这，一直都在，睡吧，发发汗病就好了。”

或许是被子足够厚很温暖，或许是这种感觉很安全，又或许是道长的声音太温柔了，薛洋很快睡了过去。

醒来已经到了傍晚，晓星尘坐在床头抱着孩子喂粥，见他醒了，笑着开口：“这次有你的份，等着，我去给你盛。”

喝完粥，头上发了汗，热度也退却不少。在薛洋再次睡着的时候，晓星尘思考了一下午，他们两个人确实不方便带着一个小孩儿，主要他们居无定所，现在还好说，随着长大还会面临无数问题。况且薛洋这个模样，晓星尘心里承认看见他为自己疯魔的样子，生气之余更多的是心疼。

也彻底明白他们之间，薛洋容不下另一个人，哪怕只是个孩子。

“我想过了，等你病好，我们就去为他寻个好人家托付，可以时常去看他，等他大些若愿意走寻仙问道的路，便可拜你我为师，也算对甄姑娘有了交代。”

薛洋一听这话，顿感病痛好了大半，笑的小虎牙都露了出来，总算摆脱了这个小王八蛋。

事实上过了大半月，找了好几户人家，他们都没有成功把孩子托付出去。

不是道长不满意，而是薛洋太挑剔了。

一会儿嫌这家太穷：“你们家这点儿东西够鬼吃的？自己都养不起怎么养他？”

一会儿又嫌那家人口繁多，看着就不像好人：“你这身子一看就是被下了药才不能怀孕，要是去了你们家，指不定哪天就被毒死了，不行不行。”

诸如此类，总之没有看顺眼的。

晓星尘这才发现，薛洋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喜欢这个孩子，实际上为他打算了很多。

过了几天仍旧没有任何进展，薛洋一边各种不满意，一边嫌弃小孩儿吵。

道长倒是很喜欢孩子，照顾的越来越顺手，可那也架不住薛洋天天闹腾。

思来想去，二人异口同声道。

“敛芳尊！”

“小矮子！”

所以有的时候真的是，不是一家人，不上一张床。

远在云深不知处的金光瑶连着打了三个喷嚏。